文／第十屆 TFT 校友 葉蕙瑜（曾任職於會計師事務所顧問）
得知自己將擔任高年級導師時，我滿懷熱情與期待，盼望有一天能成為學生眼中亦師亦友的存在。高年級正值小團體初成型的年紀，友情難免與紛爭交織，學生間的拉扯時有耳聞，也常伴隨著無聲的較勁與比較，而每段關係的牽動都不只是表面那麼單純。
「看似平靜」背後的陣陣漣漪
小方，是班上穩居第一名的學生。他個性直率、反應快，總是直話直說。這樣的坦率，卻也讓他與同儕之間產生了摩擦。「第一名有什麼了不起？」這樣的話語，曾在教室一隅悄悄傳開。接手這個班級後，我花了幾個月觀察，發現許多學生在不同領域都具備出色表現，班級氛圍表面上看來一切順利，直到那天我收到小方媽媽的訊息：「老師，可以請你和小方聊聊嗎？他說他不想參加這項活動。」我愣了一下。發現私下的漣漪與小動作，原來一直還在，只是我還沒來得及看見。
隔天，我找小方聊聊。他低著頭，小聲地說：「老師，我真的不想當第一名。」我試探地問：「為什麼呢？」「就……不想。」他的眼淚一滴滴落下。我輕聲問：「是因為同學說的話嗎？還是覺得第一名的壓力太大？」他搖搖頭，又點點頭，最後輕聲說：「比我優秀的人很多，他們更適合。」我知道，這不只是學業的壓力，而是他內心深處的孤單與拉扯。我開始與他分享我求學時的經歷，說著自己曾如何被誤解、如何學習承擔光環與責任的故事。我想讓他知道，有能力的人被看見，是一件珍貴而難得的事。
我不確定這段對話能為他帶來什麼改變。誰是第一名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，但在我眼中，每個孩子都有屬於自己的第一名位置。我知道自己無法改變誰是第一名這件事，但我能做的，是為孩子們打造一個能安全表達的空間。在孩子升六年級那年，我做了一個決定：和孩子們一起寫「心情小記」。這是他們專屬的樹洞，內容不會主動與家長分享，由孩子掌控。他們只要願意寫，我就會回應。
當我們從師生變成彼此的「朋友」
一開始，有人敷衍地應付，也有人只是沉默翻頁。但慢慢地，認真書寫與真心交流的孩子越來越多。而最讓我意外的，是小方。他總是用心記錄，句句真誠。我們從師生，變成了紙上的筆友。在紙上，我們無話不談，我讓他理解大人的立場，他讓我看見孩子的煩惱。有時我們聊煩惱，有時我們聊旅遊，又有時我們聊追星。有一次我寫下自己感到挫敗的心情，他在日記裡安慰我：「老師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」那一刻，我真切地感受到，我們之間的關係，不再只是課堂上的教與學，更深刻的是我們用文字陪伴彼此度過情緒的低潮。
「謝謝老師能成為我的朋友！」這句話，是他在日記裡寫給我的。那一刻我明白，在他說出「我不想當第一名」時，我沒有急著說教，而是好好接住了他的脆弱。這份信任，是我們之間最寶貴的第一名。畢業那天，我們的日記畫下句點，但我相信，我們的友誼會在線上繼續前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