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第九屆 TFT 計畫成員 鄭佳航
失控的孩子，冷靜的我
剛進學校，要準備在交接學生的狀況時，所有老師、主任，甚至校長，都要我特別注意班上的一位孩子 —— 阿宏。阿宏常常不寫作業、喜歡罵髒話，甚至脾氣一來，不是翻桌，就是要作勢打人。
這些行為，對於任何大人都很頭痛，但知道背後可能的原因，就會有滿滿的心疼。
阿宏是由爸爸單獨帶大的，或許是因為教養和工作的兩頭燒，爸爸總是會以打罵的方式管教阿宏，而事後又會出自於內疚，而買了好多的玩具、零食來彌補他。
在這樣的環境長大，阿宏將自己封閉了起來，同時成為了非常斤斤計較、不願吃虧的小孩。
「憑什麼要我用我的休息時間寫作業！」他最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。
也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，我盡可能地好好地跟他解釋為什麼要寫作業、對他的好處是什麼，同時也像個鬧鐘般，三不五時地提醒他要記得補交作業。不到一個星期，這把火彷彿徹底點燃了他。
「 你真的很煩！」「 你真的很 ＿＿＿（是國罵，請容許我消音處理）」「你是一個超爛的老師！ 」「除了催作業，你到底還會幹嘛？」他在課堂上，直接對我「噴」出這一連串的謾罵。
「如果你講這些話，只是想激怒我，我一點感覺都沒有。」我早就做好他會爆炸的準備，淡淡地回了這句話，就繼續我的課堂。
我當然沒有因為這句話就「馴服」他。事實上，他只要心情不好，就是直接與同學起衝突，甚至是大罵特罵。
「我很想聽你的想法，但你不冷靜下來，我沒辦法聽你說。」他也慢慢地願意告訴我他生氣的原因。在聽了原因之後，我發現很多時候都不是阿宏主動惹事，而是他可能被同學欺負、或是誤會才會那麼生氣。
「你知道嗎，每次看到你那麼生氣，老師都很難過。因為這些事情一開始都不是你的錯，但只是你因為生氣，做了很多不對的行為，讓老師也沒辦法不處罰你。」「我知道，你的爸爸可能都這樣對你，但如果你不喜歡被這樣對待，那要不要也練習不要這樣對別人。」
講完這些話，我從他的臉上看見了一些沮喪。是一種卸下武裝之後、氣力放盡的疲憊感。我想，有些什麼不同了。
冷靜的孩子，驕傲的我
「老師，中年級的剛剛比我中指。」下學期的某一天，他氣沖沖地跑來跟我告狀。聽到這句話時，我腦海閃過的，並不是他終於學會心平氣和地和那位同學討論原因，而是他又卯起來想跟對方打架、對噴髒話的畫面。
「那你後來怎麼做呢？」抱著絕望卻還是帶著一絲希望的心情，我接著問。
「沒有啊，你不是說如果別人做錯要和你說，讓你來幫我處理嗎？」
「好，我答應你，我會來處理這件事。」我盡可能地壓抑我內心的激動，才能平靜地講出這段話。後來也趁機誇獎他兩句，他雖然撇過了頭，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，他的側臉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。
後來，我也會用下課時間跟阿宏聊聊爸爸為了照顧他有多辛苦，希望他知道他是被愛著的，也一直都有人會愛他。
他現在倒也不是成為了多乖的人，還是會把髒字掛在嘴邊、偶爾偷懶不寫作業，我也還是會把他叫來唸一頓，不一樣的是，我的碎念，已經不會讓他化身炸彈了。
我想老師的工作就像在孩子的心中播種，何時要發芽、茁壯，可能需要天時、地利、人和。至少，我很感恩阿宏在短短的一年間，讓我看到芽冒出了土壤，我也相信不久後的將來，他一定可以茁壯成一顆屬於他的大樹。
